家的味道

家的味道，是血迹摇篮，是姓氏来源，是根……

都在说味道，都喜欢味道，因为那是家的味道。最近有点想家了，说是家，对一位出嫁的女人来说，家就是娘家、是摇篮血迹、是姓氏、是根、是一辈子梦中的思念。

而我能想起的所有家的味道，就是奶奶的味道，爸爸的味道，和味道。

一、奶奶的味道

我出生在文革末期，那时候分南北派，当家，批右，到处是批判，街上都是枪声，我偏偏就在那时候投胎。

妈妈临产时，爸爸陪着去医院三次，每次都要经过盘问检查惊吓，可我在肚子里，和妈妈住了三次医院，就是不出来，无奈只得回家。

而就在一个大热天的半夜，妈妈却是来不及就把我生在我家那个机关大院的楼梯底下。夜黑风高，爸爸顶着枪声着急地到处找医生，而奶奶，当机立断，煮一锅热水，亲自接生，用敲碎的瓷碗片割断脐带，给我盘脐，给我清洗血迹。

感谢奶奶，我的肚脐眼确实漂亮，哈哈。

奶奶忙完接生后，医生来了，机关大院的所有都醒了，都来围观我这盖世太妹的出生，实在稀奇。而此时的奶奶，则去煮一大锅香菇浥饭分给医生和左邻右舍吃，在那个困难时代，在那个大热天的半夜，在院子里，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大伙人围着一位刚出生的小胖妞，欢欣雀跃地吃着那一碗香喷喷的浥饭。

那一夜的浥饭我是无缘享用的，可却是因我而煮，在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是奶奶，还是妈妈，尤其是邻居，说起那碗浥饭，把我馋得直流口水。

长大后，我也试着做了好几次浥饭，糯米硬米掺半，米浸泡，虾米、香菇、肉丝和浸泡后的生米一起用油炒，放锅中焖熟，起锅撒上炸花生米和葱花，油香不腻，在泉州是家喻户晓的家常美味。

而我每次吃浥饭，都会想起奶奶，想起我出生的那一夜，我是主角，可我的记忆却全是他人给予，但真真确确那碗浥饭便是奶奶的味道，是我的摇篮血迹。

二、爸爸的味道

我虽然出生在泉州，但我的籍贯并不是泉州，我爸爸来自闽中莆田，49年的9月泉州解放，20岁的爸爸并被秘密派往泉州，在一切安顿后，才把认为丢失儿子的奶奶和姑姑接到了泉州，从此便在泉州开枝散叶。

爸爸讲一口地道的泉州话，但骨子里却是莆田人的节俭、勤奋和顾家，莆田虽然和泉州相隔不远，一个闽中，一个闽南，但莆田不像泉州依山傍海、丘陵多讨海的多，莆田多平原，适合播种，老家门前的溪流，水质清亮，用来做盐水豆腐，细腻嫩滑，豆香浓郁，所以老家人都是做豆腐豆皮的高手。

爸爸老是说泉州的豆腐石膏味重，不会点水，口感粗糙，但却是爱吃豆腐的，每每变着花样给我们做豆腐吃，爸爸每次给我们做莆田焖豆腐，都得等节假日，用心地挑选细嫩的豆腐，准备高汤，豆腐用手捏碎，加上肉末、香菇、虾米、干贝、蚝干、小鱼干等配料，放置陶瓷钵中慢炖，起锅撒上芫荽葱花，香喷喷细滑滑甜滋滋，这是爸爸的味道，这辈子我们兄弟妹三人谁也做不了，但那味道连同爸爸的姓氏一起留存在我们三人的血液中。

爸爸弥留之际，一直说要回家，老家门前的溪流、老家的庙、庙前的树......

每个人最终都要回家，回哪儿的家？你的根在哪儿，临了那就是你要回的家。

三、味道

这辈子吃得最多的菜就是菜，小时候，挑食不吃饭，奶奶拿我没办法，忙碌了一天的妈妈知道后，便会拿着晾衣架，恶狠狠地指着饭和菜，威逼我吃，每次都是在她的淫威之下，眼泪就着饭菜大口大口地吞下。

如今我提起当年被妈妈威逼利诱的委屈，妈妈都会开心地大笑，骂我胡说。但看到笑容，我也非常开心，如果能回到童年，我多么希望再被妈妈威逼一次，一次都是幸福的。

现在回娘家，每次妈妈都要忙前忙后，可女儿回娘家，哪里希图什么好料？只要是妈妈煮的，稀饭配菜晡，都超级香。

妈妈煎的菜晡，超级用心，白萝卜用红土包裹晾晒腌制，现在市场上已很少见，但那种原始的菜晡干的香味，无法言说，菜晡可以切片切丝用中火煎熟配稀饭，也可以生吃，都极好下饭，如果剁碎了，加上鸡蛋，搅拌均匀，煎成金黄色，蛋香和晡香交杂在一起，那种香味只有闽南人才懂。

这极简的菜肴------菜晡配稀饭，就是味道。

而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妈妈在，家就在。

四、我的味道

我把我血液里的东西都带到了另外一个家庭，奶奶的味道，爸爸的味道，味道，统统变成我的味道，我是这样传承的，全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这样传承的，当传承的路上回首过往，那血迹摇篮，那姓氏，那根，那家，无论如何忘不了，也不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