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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前事中事后把关 防范电梯安全事故

——论坛嘉宾热议如何监管电梯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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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丽华 深圳特区报

张少标 深圳市市场监督管理局特设处处长

吕中平 国家注册一级安全评价师、深圳市安科学会副会长

雷新平 知名律师

姚成新 深圳市国贸物业管理公司党委书记、副总经理

高翔 资深友

本期话题

“从电梯设计生产、安装改造、维修维保，由一个生产主体来承担，主体单一化。”日前，深圳市市场监管局副局长秦世杰做客深圳电台民心桥栏目时透露，今年将创新电梯安全监管方式，使电梯主体单一化，从源头把好电梯质量关。

了解到，深圳现有电梯11.5万台，其中老旧电梯比较多，现在已运行15年以上的电梯大概有7000多台。深圳电梯量每年以近万台的速度递增，数量仅次于北京和上海，位居全国第三。深圳去年发生3起电梯事故和公共安全事件。

电梯安全涉及到多个部门，比如生产厂家、维保机构、物业公司等。深圳创新建立一套全过程的、终身制的主体制，创新点在那里?能否真正起到作用？各个方面的法律如何界定？如何从源头上抓好电梯质量关？这些问题都是本期论坛讨论的内容。

■ 深圳特区报 钟润生

推行厂家维保，倒逼其“优生”且“优育”

刘丽华：友对我们今天的讨论非常关注。一位友说，电梯天天要坐，很想知道，深圳的电梯安全隐患到底大不大？长虹大厦电梯问题，是个案，还是普遍现象？

吕中平：在安全领域，有一个很重要的理论，叫做“冰山模型”，暴露出来的问题，只是冰山一角。抽查出来有很多设备不安全的状态、不安全的行为。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状态和行为出现？企业的维护保养、内部管理，包括检测检验是否符合要求，这都值得人担忧。

刘丽华：作为一个安全专家，你觉得现在的安全隐患还是挺多的……

雷新平：电梯安全，涉及到全部市民。不管你是普通老百姓，还是政府官员，你只要坐电梯，无论是单位的，还是家里面的，都会有潜在的风险。那么，我们要找到问题，对症下药。有一个问题很重要：动态的年检有没有做到？专业技术人员的每年年检有没有做到？如果监管缺位了，再加上检测的机构如果暗箱操作，或者收了黑钱，那么安全隐患势必就会隐藏下来。

刘丽华：姚先生的工作跟这个行业有关。电梯事故出来以后，您觉得政府、企业在电梯监管这方面的变化大吗？

姚成新：我非常同意“冰山一角”的看法。电梯作为特种设备，又是建筑的设施设备的一部分，跟物业管理分不开。物业管理作为分包单位，把电梯分包给维保单位。这里面的环节，经过政府这一阶段的整治，行业在逐步地规范。有些费用在增加，这个费用也确实给企业带来了一定的负担。包括从业人员，要求高一点的技术岗位就不愿干了，为什么不干呢？因为待遇不高，承担的风险较大。

作为特种设备，我们现在思考的问题，始终是在事故末端思考。要想避免这些安全事故，要从事前、事中、事后来思考这个问题。事前我们要考虑到电梯作为特种设备，出厂的时候是不是合格的，是不是拼装机，或者贴牌机，早年是有这样的一些不合格电梯进入市场的。

刘丽华：张先生，出厂的时候，开始用之前，合不合格是谁来监管？

张少标：由法定的检验机构通过电梯安装的监督检验核查，关键要建立制造厂家对电梯质量终身负责制度。从事前、事中、事后来思考问题是对的。深圳市电梯监管方式改革方案里面有这一条，我们要推行厂家维保。如果厂家维保，并对电梯全生命周期的质量负责的话，厂家生出的“孩子”就得要优生，自己不能搞个破烂玩意卖了了事。

刘丽华：刚才您说的是推行，但是不强制？

张少标：这又涉及到另外一个问题，电梯是私人物品的公共使用。

刘丽华：电梯是业主的。

张少标：对，我举个例子。澳门的电梯，没有政府部门管，政府什么都不管。它可以没有物业公司，可以没有维保单位，但是一定有业主。电梯出了任何事，业主必须赔。我们推行厂家维保，就是倒逼厂家提高产品“优生”，“优育”的话就是指维保的时候好好维保，甚至该不该报废，厂家要给出意见。

使用单位要承担电梯安全首要

姚成新：我刚才讲了“事前”。事中，现在应该怎么思考？现在的故障大多发生在抱闸、刹车系统。我在想一个问题，从行业的技术标准来讲，出厂的技术标准这么多年是不是低了？有没有办法在抱闸失灵的情况下还能够保证生命不受伤害？这个东西能不能达到？如果能达到的话就要厂家提高国家的技术标准。

吕中平：安全的标准，或者涉及到生命健康的标准，都属于强制性标准。当然任何的标准都会随着技术进步要求会提高。

张少标：国家现行的《电梯制造与安装安全规范》标准，等同采用1998年欧盟标准。但是，我国的版本是有滞后的。2009年欧盟电梯标准增加了防止轿厢意外移动的要求，即UCMP。什么意思呢？比如说，电梯平层的时候，轿厢两面伸出机械式联锁装置，与两边锁住固定。当制动器失效或门联锁回路故障时，电梯轿厢都动不了。这个保护装置就可以解决姚总提到的抱闸失灵问题，在欧盟的标准已有规定了，但我们国家电梯强制标准现在还没有，下一步会有。

姚成新：我刚才讲的“事中”，实际上从物业公司角度来讲。北京市现在已经有了创新，楼盘建设好之后，物业并不是由开发商直接交给物业公司，而是由第三方去接收。第三方代表业主的公共物权，他会认真检查各个安全部位，然后再交给物业公司。等于上了一道保险锁。你交给我的东西一定是规范的、合格的，起码有合格证。

刘丽华：现在我们说一下深圳电梯安全监管的模式创新。从去年到现在，在这一块的模式创新是怎么样的？

张少标：首先要确定主体。使用单位是主体。使用单位肩负电梯安全保障首要和应急处置首负两个。使用单位要承担首要。这么多环节，这么多单位，因为他负责使用管理，24小时总是在这，要办理电梯使用登记、聘请符合条件的维保单位和申请定期检验等。一旦出事，不要管任何人的，使用单位必须先送伤者到医院去救治，然后通过法院、找律师，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雷新平：这个创新是对的。

刘丽华：有了这个创新，是不是就指日可待电梯安全？

雷新平：没错，至少推进了一大步。生产销售电梯的是一个主体，正常使用的单位又是一个主体，开发商也是一个主体，这里面有四五个主体，四五个主体出了事以后，容易互相扯皮。所以说咱们这边领先了一大步，现在电梯委托物业管理，出了事，物管第一时间先把担起来了，担完了以后，垫了钱了以后，该找谁找谁，法律上面有追诉的权利。最重要的是，第一时间谁来把这个担起来。

刘丽华：这个不仅仅是担起，是不是还能倒逼人平常也多用心呢？

雷新平：没错。

刘丽华：现在主管部门这么规定了，使用单位能不能担得起这个首要？

姚成新：大的事故担不起，没办法担。一般的电梯公司注册资本是有限的。

刘丽华：好的政策还是希望落实好，要不然就是空中楼阁了。

张少标：没错。担不起怎么办？这是个客观事实。比如说像“5·15”事故的经济补偿超过100万。小的维保、物业公司砸锅卖铁都没有这么多钱。深圳电梯改革方案，推行电梯事故保险。我们在全国首创，“一方投保，多方受益”电梯统保保险模式。

刘丽华：这是强制性要买的吗？

张少标：不是。

雷新平：这个市场可以倒逼他们去买。

张少标：安全是什么？是指消除了不可接受的风险。没有绝对的安全，只有绝对的风险。要看你对风险的判断和偏好，你不买，OK，可以，那你全额赔。你一方买，多方都可收益，深圳统保方案中平均每台电梯每年保费80元，最高可赔付每台300万元。今年实施的国家的特种设备法和特区的特种设备条例都明确规定鼓励投保，政府全力推动不强制。

刘丽华：现在市场的覆盖怎么样？

张少标：11万多台电梯应该有1万多台购买了电梯统保险，差不多有十分之一。

定检安全，为何还有发生事故的风险

刘丽华：有个友一直在追问，他说到，电梯事故跟权力寻租、渎职有关，应该有人承担法律，而不是简单地判这个公司的“死刑”就了事。

雷新平：我觉得不能只处罚维保公司，确实应该查一下贴合格证的部门，有没有尽职尽责？有没有检查？你对机器有没有检查？五项指标你是不是都抽查了？抽查的标准有没有公示？这些东西如果都做到了，不可能出现问题的，这里面一定有漏洞的。

刘丽华：我们也追问一下主管部门，你们对特检院是怎么监管的？有没有漏洞？

张少标：“5·15”事故之后，检察机关已经到市特检院里面调取了当时检验人员出具的检验报告和原始记录。去查了，认为检验人员和检验机构没有违反法律和定期检验规程的行为，按照检规履行了检验职责。

另外，检验合格的电梯是可能发生事故的。为什么呢？我举个例子，深圳发生过扶梯溜梯伤人事故。什么原因？最后查明了，基座螺栓有问题。基座螺栓安全性能是机械安全标准的通用要求，但不属于法定的电梯定期检验规程规定的检验项目。人的健康，不是靠每年一次到医院体检保证的，电梯安全，也不是靠每年一次市特检院定检保证的。

雷新平：我提一点：针对电梯主要部件技术要求，北京和上海都出台了新规定。另外，北京的质监局和住建委还联合推出了居民住宅电梯安全评估与鉴定管理办法。这两个规章制度的出台，实际上是对给电梯安全制定了新的标准。想问问深圳有没有新的标准？

张少标：这两个办法不是检验规程，是针对老旧电梯改造的。检验规程，深圳没有权力制定，是全国统一的。针对电梯的更新改造，北京市和上海出台电梯主要部件的报废和更新的标准。15年、20年了，要不要拆，要不要换？

刘丽华：电梯监管创新之后，具体执行情况如何？

张少标：电梯存在严重安全隐患的，维保单位有就处罚维保单位，使用单位有就处罚使用单位。包括物业公司我们都要处罚。之前，我们开的“第一枪”就是处罚使用单位。因为电梯检验判定不合格了，还在用，我们就依照今年实施的特区特种设备安全条例处罚了，一台罚了3万。这些严厉举措，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因为没有法律依据。

姚成新：现在政府这一块做得非常好，比方过度装修这一块，搞得很严格。

张少标：大家可以在上百度一下，真正大范围整改过度装修，除了福建下了文件，再就是深圳。因为这个事比较难办，为什么难办？因为电梯是业主的。他说我就不改。那出了事怎么办？这里有点悖论：电梯是私人物品，政府为什么要管？因为是公共使用，涉及公共安全，所以政府还必须管。

安全教育和安全监管需多方参与

吕中平：我倒想提醒大家一下，刚才张处长讲了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安全与风险。尽管我们制定了很多的标准、规范、法律法规和要求，有检测监督、许可证，但是在安全的前提下，不一定不会发生事故，也就是说还有发生事故的风险。正是因为这样，才把电梯纳入特种设备的监管，国家来立法。

刘丽华：您的意思是安全的东西也是有风险的？

吕中平：对。电梯本身是有很多风险的。要对它进行全过程的管理，从出生一直到报废，从设计到制造、安装、使用、检测、保养、报废，全部都是有管理要求的。作为乘电梯的人在这个过程中，有一些行为是不允许做的，必须遵守相关规定。有关部门应该把安全知识的宣传和教育工作做到位。

张少标：对。我们也意识到安全知识的培训和教育不足。电梯安全属于城市公共安全，不同于工业安全，工业安全就是班组、车间、工厂三级都有安全教育，工人必须经三级安全教育才能上岗。80岁的老太太谁教育她？没人教育她。她也得坐电梯。3岁小朋友也得坐电梯。怎么办？去年我们做了一个特种设备安全公共教育宣传活动，今年制作了一个动漫电梯安全教育片。由动漫形象和真人演相结合，目的是让3岁的小朋友都能看懂。

吕中平：电梯安全监管，必须要全方位参与。只有人人参与，维修的、监管的、保养的才会做到位。

雷新平：对，法律制定得再好，关键是执行。谁执行？人执行。具体的建议是政府的监管职责一定要到位。

张少标：是的，首先政府要转变监管方式，这是必须的。这个转变绝对不是单纯做减法。做什么？做乘法。我罚一个款，我公布出去，让整个社会处罚它，让它一次违法，处处受限，这是我们必须做的，伟达公司吊证，我们为什么向整个社会公开，就是想达到这个目的。这是政府要做的。任何一个社会，都有政府、市场和社会组织三个主体。政府规制、市场机制和社会监督都要到位。这样的话，电梯安全，才能持续地改进和完善。、

现场关注

维保600多台电梯

四成半检查不合格

刘丽华：去年5月15日，深圳市罗湖区长虹大厦发生一起电梯夹死一名女孩的悲剧。从深圳市市场监管局特种设备安全监察处获悉，经事故调查组认定，事故维保单位伟达电梯（深圳）有限公司维保人员在维保中负有保养不到位的，且在随后对该公司维保的603台电梯检查发现，其中有273台不合格，很多友用了“触目惊心”这个词来表达他们的不安。这件事到今天已经11个月了。今年1月1号起，《深圳市经济特区特种设备安全条例》出台实施。这几个月来，深圳市市场监管局在大力推动模式监管的新的做法。确实要创新管理，因为电梯安全事关千家万户。

高翔：像这样的公司是谁授予它维护电梯的资格？这个资格由谁来审查？按理说，一年起码要年审一次，那么这一年中间，200多台问题电梯都没有被发现？又是怎么给它贴的安全标识？

张少标：刚才市民代表提了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如何取的证？作为一个从事电梯安装和维修的公司，伟达公司有相应的安装、维修资格，这个资格评审机构是第三方，不是政府部门。

刘丽华：第三方是谁？

张少标：具体我不知道。省质监局委托的第三方机构去评审。评审的时候，应该具备取证条件。

刘丽华：也就是说，该有的指标、条件，它都满足了。

张少标：对，这些条件包括有相应的设备、设施和工作场所，配备一定数量的工程师、技术人员和持证的特种设备作业人员，及健全的质量保证、安全管理和岗位等制度。至于说603台中273台不合格，这是后续的管理问题。第二个问题关于电梯年检，全国有统一的电梯定期检验规则。电梯定期检验规则明确市特检院每年进行一次电梯定期检验和具体检验内容。深圳市特种设备安全检验研究院，是市市场监督管理局下属的一家事业单位，还是技术机构。第三个问题有关检验合格标志，对于我市一年一次年检合格的电梯，市特检院发检验合格标志，并张贴在电梯的轿厢上。特检院年检电梯的同时，也是监督电梯维保质量。

刘丽华：很多友关心273台电梯里面是不是都有合格标志？或者说，贴了合格标志，但是一查发现不合格。

张少标：这与现行检验体制“固定时间、固定项目”有关，检验当天是合格的，就可以发检验合格标志，但后续保养不到位的话，抽检时就会出现不合格情况。深圳市电梯安全监管方式改革实施方案，多次征求市民意见后，经过市政府同意，去年10月份出台。在这个方案里，第三部分就涉及到友关心的“检验体制”。

刘丽华：怎么发现伟达公司维保的电梯不合格的？

张少标：5·15事故后，市区相关部门组成调查组，查明事故原因，明确事故，依法对单位给予顶格罚款，并督促其整改落实。人也抓了，并提请检察机关以重大事故追究其刑事，法规规定动作到此为止。去年，国家现行法规没有开展维保质量监督抽查的规定，我们通过对伟达公司维保电梯进行定期检验之外的监督抽查发现有273台不合格，进而提请省质监局撤销其许可。总之，我们是通过“自选动作”而不是“法规规定动作”发现伟达公司的系统性质量问题。

友帖摘

看了，说心里话惊出一身冷汗。 “电梯安装、维保部分记录未纳入质量管理体系，档案管理混乱，质量管理体系运转不正常”，这么专业的事情，普通市民怎么可能知道？还得靠主管部门。——武大郎

既然电梯是特种设备，多少也与安检、消防有关，投诉如果能与110报警系统合并，方便市民监督可能会好些。——lancangjiang

深圳对电梯维保公司的“死刑”判决，看了，反而觉得有希望了，感觉主管部门开始动真格的了。绝对支持！只有制定好游戏规则，才可能实现电梯的安全运作，逼着维保公司做内功。——白浅浅

本版摄影：

深圳特区报见习 刘羽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