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国我们也曾像所有的恋人一样

我们也曾像所有的恋人一样，总以为是最特别的，如嵌在时间缝隙里的蒲公英，那时的平静让我们误以为与时间的争斗也可以点到为止，以为一动不动就有蝴蝶落在肩头。只是风怎么会吹不走蒲公英，蝴蝶又怎么会故意对我们讨好。等到风起，过去过不去的刹那醒觉，可爱可不爱的终究离去，时间会喋喋不休的说着真话，只是等到那时，说者无心，听者也将无心

时间似乎总是这样，似乎带不走什么，似乎也留不下什么，慈眉善目的欺瞒着世人，因此，若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走远，我们似乎也不必再执拗了，就让爱冬眠，别再记起谁先开口说爱你，也别记得谁先开口说再见

和阿哲的认识也算不上有多美甚至还不足以用偶遇来形容，那年初三，开学报到的时候，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我感觉整个教室压抑到我想吐。于是便站在阳台上顶着早上还不太炙热的太阳远眺着，一边看着很远很远地方的朝霞，一边扶着栏杆横着走过来走过去，蓦然间，感觉碰到了另一只手，正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那边传来一句对不起，声音很好听，我们农村孩子那样的辣味儿，有一种恬雅，我红着脸说了句没关系便进了教室，甚至没有见到说那句话的主人是什么模样

我也是在那天下午才知道那个被我碰过手的男孩儿便是阿哲。下午便正式开始上课了，在上课前，老师领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儿，然后对我们说

同学们，这是我们班今年新转进来的同学，希望你们以后可以一起努力，一起学习，好了，下面让我们掌声欢迎新同学作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于是在我们如潮的掌声中，他弱弱的站在了讲台中央，我也是第一次那么认真的观察着他，即使是后来的几年时间，我也从未如此胆大。他穿着黑白格子衫，袖子半挽起，儒雅的对付着时节的燥热，说话很清甜，像是深井里的水，却也有种生人勿近的冷冽，有双很清澈的眼睛，和那年六月的一样干净澄澈，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讲桌，看得出来他也很紧张，留着干净清爽的寸头，有着很惹人着迷的脸庞

他一直在台上讲着，只不过我没听进去半分，直到他从讲台上走下来，坐在第一列第一列的那张桌椅前时我才醒觉，犹如大梦一场，于是连忙侧着身子问坐在身旁的小佳，小佳姓叶，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姑娘，不过我们像是水火，她活泼大大咧咧的而我安静总是一言不发，所以虽然我们经常名列第一，老师和同学们却都喜欢她比较多一些，听到我问她，她邪恶的一笑

捷，这不像那个不食烟火的你啊，怎么那么关心新同学了？哦，我知道了，你喜欢他，喜欢这个白白净净的城里孩子，不行，我得告诉他，哈哈哈，你个猥琐的女人，你暗恋他

我拉了拉她的衣角，让她说话小声点，说我只是觉得不认识新同学的话，怕人觉得我不礼貌。估计也是看见我红如猪血的脸，她终于松了口，然后带着一副怜悯的样子对我说

哦，你个女人还嘴硬说不喜欢他，还不承认自己暗恋他，为了去了解他竟然能说自己吃屎去了，不行，我得下课后告诉他

最后在我信誓旦旦说如果她再胡闹我便再也不帮她梳头的时候，她才一五一十的将他说的话全盘托出。这个臭丫头，因为我们两家是邻居，近水楼台的原因，所以我从小到大没少受过她的恶搞，但也正是因为我们是邻居，所以我们的关系总是好到一塌糊涂，也不会去介意什么，而我比她大，所以也像带妹妹一样宠着她，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我们要么就是一起睡在我家或者一起睡在她家，而喜欢闹腾男孩子性子的她直到现在还是不会梳头，所以从小到大早上起床后都是我替她梳头，每当受到她恶作剧的时候，我说不再帮她梳头了，那个大大咧咧不事女红的她便马上低头认错，这也成为我对付她的杀手锏了。

从她口中我才知道那个男孩儿叫单哲，来自天府之都成都，因为最近父母都得去外地出差，所以便让他到汶川的奶奶家读书，而且因为农村孩子朴实，所以也是抱着一个让他来历练的心态让他过来的。那时候我和小佳由于备受宠爱，所以我们的座位他说总是让我们自己挑选，因此教室的角落便成为了我们的专属地，因为小佳说坐在那儿可以看清楚全班同学的小动作，那她就能捏住所有把柄了，到时候和那群家伙拍画片或者打弹珠的时候他们就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赢我了，她说这话的时候笑的很邪恶，让我觉得她可耻。由于成绩也一直没有受到影响，老师也就没有说什么，而阿哲便坐在第一排，和我们刚好呈对角线，而我刚好能看清楚他每一个动作，是以如今我万分崇拜小佳的深谋远虑，挑了那么好的一个座位。

少女情怀总是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他就那么不可自拔了，满肚子都是你侬我侬的情话，我不相信一往情深，但我相信一见钟情，因为小佳总是说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当然，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每次她这么说的原因不过就是因为那几个和她一起玩的男孩子又把她的弹珠或者画片赢走了。

他是我见过的最安静的男孩儿，而我也是个安静的丫头，负负得正的定律并不适用于感情，于是我们之间的交流几乎为零。幸好我们都喜欢看书，也都喜欢买书，于是才会有那么微末到可怜的聊聊几句谈话，大都是发生在偶尔我去找他借书看或者他从我这儿借书看的时候，除此之外似乎便就是那句话了

那是初中毕业前他对我说的。那时中考刚结束，班主任说让我们自己寻找伙伴排练一个节目，然后在毕业晚会上表演，让自己的初中生涯有个美的。于是在当天傍晚的时候他便找到我，对我说了那句话，那天夕阳迷人，暖红色染透我脸颊，风吹起了我耳边的发，也撩动了他白色的衬衫，他对我说

我承认我当时心里有些悸动，不知道是我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还是风中飘忽不定的话语本来就煽情。我喜欢他，那个总是干干净净，眸子清澈的男孩，只是年少的喜欢，像是约定成俗的咒，谁也不敢轻言，谁都无法造次，甚至不敢触及。

原谅我的没骨气，当话从他嘴里刚说出来的时候，我便忙不迭的点头笑着说好啊好啊，说不上失落还是狂喜。虽然我不知道和他演什么节目，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参与，但只要是和他，便心甘情愿了。他笑了笑说他想与我演《美人鱼》那个童话，只是他将剧情修改了一下，然后从书本里拿出他写的剧本给我看，说让我回家酝酿一下，过两天便去排练。我说好，然后便转身回家，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回到家关上门，我便开始后悔起来，怪自己的怯弱，甚至都不敢和他多说一句，哪怕心里有着万语千言，不过，能和他一起，却是场让人无法拒绝的狂欢，强势到瞬间就让我从悔恨中摆脱，疯了一样站在床两端向中间捏合;锅里烧开水上乱跳乱笑，在他面前的那种矜持丝毫不见，有的只是能与他一起为这段时间划上句号的狂喜，等到我平复好心情静下心去看剧本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翻开剧本，带着一丝幻想半分甜蜜慢慢看着，他将原剧情算是完全反转过来了，故事里，王子知道了人鱼公主的身世，他祈求巫婆让他能够在海里，为此他甘愿放弃自己的双腿和声音而且变得丑陋不堪，宁愿只是在人鱼公主身边安静聆听的众多人鱼中毫不起眼的那个，于是，人鱼公主再也没有再见到王子，她只能独自唱歌跳舞来寄托自己的思念，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所爱的人却一直守候在旁，多年以后，王子渐渐老去，人鱼公主却依旧年轻，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王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思念，用口琴轻轻吹着人鱼公主最喜欢的那首曲子，听到乐声的她这时才恍然大悟，只是等她来到他面前时，他倚在墙角早已衰弱不堪，只是模糊中，在月光下，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在他面前跳着他最喜欢看的那段舞，她一直跳，一直跳，恍惚中，看见精疲力竭摔倒在地的她爬到他身边，头靠在他的肩膀，他拼尽全力转过头，让他的唇吻上她额头。最后的最后，美人鱼带着王子的遗体走向远方，没人知道他们会去哪里，他们只留下沿途让人心碎的歌声和人鱼公主化为珍珠的泪。

会吹口琴的他当然是那个王子，而从小学习舞蹈的我就那么荣幸的成为人鱼公主，在古灵精怪的小佳强烈要求下她也加入了我们，至于她的角色，阿哲强烈要求必须是巫婆，因为她在他的椅子上放泡泡糖，在他的课桌里放青蛙，所以她必须是巫婆。我看着那么文雅的阿哲竟然也会那么苦大仇深，瞬间便笑了起来，原来他也有那么可爱的一面啊。而小佳的狐朋狗友当然便是人鱼甲乙丙丁了。

原来我们将要是恋人了，虽说这只是节目，但这依然让我感到，哪怕结束后会化为泡沫。剧本人物取名也很简单，我们叫什么，故事里的人便叫什么，阿哲说这样容易被记住，于是王子阿哲和人鱼公主小捷的歌舞剧便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我们接下来将近四五天都是黏在一起，对台词，排舞，选曲子，我们都很认真，甚至我看向他时的眼神都像是人鱼公主看着王子般，还没开始便已入戏。

等到毕业晚会的日子到来，也正是毕业成绩出来的时候，幸运的是，我们又在同一个高中，这让我好一段时间才让人鱼公主悲伤起来，等到我们上场，月光平铺在舞台，像是深邃的海面，他穿着白色的礼服，我穿着淡蓝的百褶裙，突兀之间让人觉得天作之合似乎便就是这般，他牵着我的手，在用白纸带铺成的沙滩上走着，我转过头，似乎看见一弯海角，但内心的忐忑却让我始终看不清楚他的脸，而等到他也化身人鱼，我终于能够清楚的看见他的唇，心里幻想着肆虐的深情一吻，我在舞台中央尽情演着，怕破坏故事情节，故意着不去看他，这让我莫名间想起了我们，似乎怕破坏着某份清澈，我也曾一直不敢去看他。而等到落幕的时候，我看着他静静的吹着口琴，月光洒下来，像是薄暮时的雪，纷纷扬扬却温暖异常，从他的眼睛里，我看见了最清澈的海水和某个最美的国度。等到他放下口琴，我便开始在他身边跳着舞，一直跳一直跳，眼中除了他，便只有皎洁的月光。而本该让口琴从手中滑落并且老去的他却并未按照剧本来演，等到我舞完，耳边却突然传来他的声音，他说

那一瞬间我突然呆了，全场也静的可怕，我不知道人们安静是为失去声音的王子突然说话而感到震惊还是因为他清澈的嗓音，我也不知道我突然安静是不是因为在想他说的那个捷是指人鱼公主还是我，我只知道当时的我任由乐章在耳边响，月光在身上流淌，只是却不敢妄动半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有着我不动时间或许也会不动这样幼稚的想法吧

虽然那晚小佳对我一肚子气，恨我都没仔细看她一眼，但她还是很给面子的陪我们一起去吃了夜宵，那是我们第一次喝酒，小佳端起酒杯，满腮通红的说

我也不知道那晚酒醉的话有没有人当真，因为后来，我对他说，我爱上了那天的月光，他对我说，他爱上了月光下的人鱼公主

高日子比以前要紧张多了，我们也好像没有什么的时间去交给青涩的和暧昧了，尤其是高三的时间，教室像是一滩死水，掉下一根针似乎都可以掀起滔天巨浪。老师一叠又一叠的试卷拿进来测试，又一叠一叠的拿出去批改，笔尖沙沙划在书本上的声音烙在那个季节，每个人都是匆匆忙忙的，疲惫却不得不奔走

虽然和阿哲一个班，但文科班两个怯弱的文艺少年如今却并没有太多的交流，高一时操场边栀子花开的时候我们还会一起在饭后去操场走两圈当做散步，等到高二便少了起来，更别提高三了，细想一下，两个人似乎都好久都没有说过什么话了，甚至都觉着有很久没有见过对方了，虽然我们待在同一个教室，但天天埋头苦背着各种语法各种政治理论各种数学公式，似乎也足以让我们慢慢忽略着什么。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像我和小佳一样，初中毕业后，她便搬到市里去了，也在市区上着高中。刚开始前两年我们还是能够经常书信来往，她会问我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是像初中一样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他，她说她一直没跟我说，说我偷看阿哲的样子特别猥琐，像是个采花贼。她说她很想我，想再让我替她梳头，想再与我挤一床被窝，甚至想再去夜市和我喝酒。只是，后来我们书信往来便少了，她有她的事做，我有我的书读，于是交往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至如今的渺无音信。时间说，我们在不同的路上走着，不知道会不会最后消失不见，但至少无法再牵手前行了，它说我的里她出现这一段时间便够了。那时我才知道，在时间的眼中，十几年也不过就是一段时间，说不上可笑也谈不上难受。

最初我有两个我爱的人陪着我，如今，我就像孤家寡人一样自己闹着玩。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还是时常想起那些一起散步的日子，那时操场旁有几棵栀子花树，每到六月份的时候，总有着大片大片的纯白和清香弥漫校园，现在时令还早，但看着那一个个的花蕾也甚是欢喜。或许是那时与他走过的场景太让我深刻，以致每次路过那儿，不管春夏秋冬，我总能闻到淡淡的清香，总想起他干净的眸子和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想起他走路的模样，想起他看向远方的眼神，他从不会看着我，就像我也从不看着他一样，我看他只是瞥一眼，然后便做贼心虚般的看向别处，总之就是不经意就会想起他，只是现在他也从不对我说去走走吧，我也从没提起，两人默契的互相不提

我们也曾好到莫逆，或许是因为我们初中的同学考进这所重点高中的人数不过一手之数吧，所以那时候和阿哲的感情也是乘风破浪般一往无前，虽然总是不敢正面看他，但总算能和他开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能在树下坐着说说开心与不开心的事，无聊时也能与他谈论老旧的影片或者歌曲，甚至生日还会互相关心几句送些小礼物。只是只怪我们不警觉，原来学校竟是一场江湖，到处都是老师的鹰犬，于是年纪轻轻的我们便被打上早恋的标签了，也曾被老师语重心长的谈话，也曾信誓旦旦说着不再犯错，于是从那以后，我们便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了，尽管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只是两三张桌子那么远，却像是隔着一道冰墙，而我们恰好没有能力使它融化

于是后来的我们便成了这般模样，努力学习着，其他的全都装作不知道，就这样我们也慢慢混过了一个多年头了，转眼便是毕业了，每个季节有着它的特性，而这毕业季似乎便是充斥着忙碌吧，有人忙着表白，有人忙着分手，有人忙着说你好，有人忙着说再见。原本我以为我和阿哲像是两个外来物种，不会掺和这场纷乱，只是，这世上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

那天傍晚，离还有半个月，看累了书的我站在阳台眺望，这时隔壁班的一群男生突然围在我身边，其中一个走到我的面前，递给我一封淡蓝色折成心形的信，然后对我说他喜欢我，说暗恋我很久了，问我可不可以和他在一起。这时陪他一起过来的那几个男生也都在那儿起哄，说着答应他答应他之类的话，有些人还把他往我身边推，还有些人大笑着叫嚷或者吹口哨，本来就有些手足无措的我顿时脸憋得通红，只是将他往别处推，但却像是螳臂当车，周围人只是看热闹，并没人来帮我，而就在我急得快哭的时候，终于看到阿哲推开他们走到我身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第一选择便是去埋怨他，就像来帮我是他理所应当的事一样，女人向来就是喜欢新账旧账一起算的动物，而这时的我似乎找到了宣泄口，洪水滔滔不绝的涌向他

我推开他，就像推开那群家伙一样，只是没有厌恶，全都是委屈，他看着我，没说什么，只是再次走近我，用手将我脸上的泪水擦干，然后满脸歉意的对我说

我第一次觉着他的手掌那么温暖，甚至觉得刚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仿佛自己正被这温柔以待，如果这个时候他说他不爱我，似乎我也不会介意，如果可以一直就这样，似乎受些委屈也算不得什么吧。被打了一巴掌后有人给颗甜枣吃就会高兴的特性，或许本来就属于感性的女孩子。

他依旧没有理会，只是推开他们拉着我走，这一幕就像是往事苏醒，让我想起那年的王子和人鱼公主

说实话，我从小到大从没讨厌过什么人，只是在那一瞬间我恨不得那个男生马上消失，不管什么方式，天灾人祸随意，反正消失就好，因为在他说完后，阿哲便松开了牵我的手。阿哲将他的手拨开，然后对他说

这是我首次见到阿哲言语轻佻，满是挑衅，刚才的温柔似乎只是幻象，瞬间烟消云散，我甚至还没仔细品味，便溃散在风中，我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对阿哲说

他揉了揉我的头，笑着说没事，说对不起，让你难过了。他满脸歉意，眉头皱在一起，我也不知道一直怯弱的我怎么突然会那么胆大，我捏了捏他的脸，笑着甜甜的对他说，好了，姐姐捏了一下，气消了，原谅你了。

那天晚自习他还是去了，碰巧刚下课我便被老师叫过去说艺考生的事，等到我回教室他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人，等我赶到操场，操场上已经空空荡荡，我围着跑道找着，最后在栀子树下看到了他，我连忙跑去过，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还有血迹，我掏出湿巾蹲在他身边，一边替他小心的擦着脸，一边埋怨着他

我自顾自的说着大道理，全然忘却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他也不反驳，只是笑，偶尔哎呦哎呦叫唤两声。等到我将他脸上血渍擦干，便站了起来，然后说走吧，快上课了。只是走了两步便感觉有什么挂住衣服了，我回过头，只见他拉着我的衣角，可怜兮兮的说

突然我就怔住了，那晚日落刚止，月色才出，满是朦胧的月光并不足以让他看清我脸颊滚烫的红，别人眼中在狗血的剧情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却似乎被蒙了心一般的执拗的认为这是纯爱。我一动不动着，任由他抱着，耳边是他沉重的呼吸声，以及栀子花开的哔啵声，那些树在那晚在我的心里花开成海，栀子花的香味让人沉醉到不愿清醒，那年淡淡的，那天纯纯的爱，在栀子花中弥漫开来

我们是第二节晚自习下课才回教室的，两个人在树下就傻傻的正襟危坐着，他说他喜欢我很久了，在没有栀子花的时候便喜欢着，说那年的蓝色百褶裙，说那晚月光下的我，旧事重提，却没有半分的遗憾或者叹息，他轻描淡写的说，我静静坐着听，最后，在那个十七岁的夏天，他吻了我，唇间的温度让我留恋至今

回教室的时候我是扶着他回去的，他的手搭着我的肩，一瘸一瘸的走着，我挽着他的腰，慢慢的扶着，所有人似乎都在看着我们，看着不知廉耻的我们，只是我们都没有在意，年轻的时候难得一见的张狂，为什么要压制它呢，我喜欢他，他喜欢我，我不怕，他也是

我也不知道我们在一起多少年了，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我们也经常坐在天台看书晒太阳，也曾戴着耳机在咖啡馆待一下午，也曾坐在秋千上掰着手指算，那时候只会去算我们在一起多久了，谁会聪慧到在如胶似漆的时候计算着我们分开的日子还有多远。

从开始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便拟定了一页页的计划表，说要到处看看，看看青海纯澈的湖水，看看高原上的格桑花，看看江南的烟雨，看看大理的风淡云轻，还说好等到年或者2014年我们就结婚，我们要爱彼此一生一世，那时说的信誓旦旦，我们都信以为真。

于是只要是假期，我们便背着行囊到处走走，渐渐熟络的我们，也不再像以前以前拘束，我有时候会板着脸说着训着他说他走路太快，会耍 脾气让他背着我的行囊，会在爬山的时候牵着他的衣角，然后悠闲地说他走的太慢。他总是不计较，说什么都是抿着嘴笑，只是喜欢有时候在我背后抱着我大声喊丫头，声音很大，一惊一乍的，每次都吓我一跳。

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旅行是去青海湖，那是劳动节的时候，趁着几天的假期，我们便说走就走了，只是火车晚点，到西宁那儿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多，那时候夜间温度大概就在零度左右，火车站以及附近的街道只有寥寥数人，空荡的让人心凉。可是我们直到那时候才发现我们预定的旅馆还得再步行四十分钟左右，于是两人便背着背包慢腾腾的在街道走着，风很劲，感觉像是夹杂着冰凌，打在脸上有些许疼痛，我一边走一边喘着气，时不时又长叹一声，然后眨巴着眼看着他，阿哲笑了笑，将外套解开，然后把我搂着，让我将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环抱着他，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儿那样走着，这个呆头鹅虽然说现在才觉悟到将我搂在怀里走，不过，他胸口的温暖依旧让我感动的想哭。以致于第二天我们赶到青海湖的时候，湖面吹来的风虽然冷，却还是消不去昨晚的暖和。

我们站在湖边，只看见水天一线全是湛蓝，像是神女的眼泪，从天际滴落。明明只是一畔湖水，但那份静谧就是怎么也看不厌，我呆呆的看着风吹皱着湖面，阿哲从背后抱着我呆呆的看着我，我们就这样傻傻的站了大半天。等到我们该离开的时候，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对阿哲说

你的世界就让你拥有嘛，不打扰，是我的温柔，哇，捷，你快看，我被我自己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锤了锤他的胸口，对他说走吧，走了两步，我又停了下来，他问我怎么了，我说我也不会对你说分手的，因为我也很爱你。他笑了笑，有多爱啊？我挣开他的手，将手对着青海湖张开，然后大声说着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我的面前，将我揽在怀里，然后我的心便融在这湛蓝水天之间，以至于后来我想起这最后一次短短七天的旅行时，只记得那份湛蓝以及阿哲怀里的温暖

离开西宁后，大学松散的管理制度让我们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准备回趟家看看，去看看那些年的痕迹。我们沿着那条高中走了无数遍的路牵着手走过，摘了几朵还没开完全的栀子花在手里把玩，在学校了浪荡半天后，我们便去了学校周围一家西餐厅吃饭，那时很羡慕那些热恋中的大人，他们可以牵着手进去享用烛光晚餐，能很有情调的送给爱人红玫瑰，我也想体会一下，我对阿哲说。阿哲没有反对，点点头答应了。

虽然只是午餐，但我们依旧可以吃的很有情调，我认真的对阿哲说，似乎生怕他反悔，他笑了笑，是是是是，有你肯定有情调。我们进去的时候窗户边还有空座，那时阳光正好，刚好可以明媚那一片区域，我问他我们坐这儿怎么样，他点点头，说你喜欢的我都觉得可以。一直以来，他总是依着我，我没想过某天他会倔强的说不，更没想到所谓的某天便是那天。那天，我们还在餐厅里看着玩笑嬉闹着，突然感觉房子动了一下，我盯着他

可我还没来得及听他说什么，瞬间我便感觉天踏下来了，眼前一片漆黑，感觉窗户的玻璃全碎了，扎在我身上，手臂上，甚至眼睛里，恍惚中感觉全是剧痛，其他的便一无所知了，醒来的时候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是听见阿哲的声音，我才恍恍惚惚的准备睁开眼睛，只是无论我如何用力，总是无法撞开那紧闭的黑色，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所以即使听见阿哲的声音就在耳边，我却依旧怕的要命，脑中反复闪着自己字，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很怕我会死在这儿，我感觉自己的腿被钢筋水泥压着，有血在流，口干舌燥的，我试着让自己心静如水，只是恐慌却一直盘桓着不走。

我也不知道阿哲到底有没有听清我说的话，嘶哑的嗓子却让我说的话听起来像是枯木断裂的声音。不过几秒的时间，便传来了阿哲的回答，他一直安慰我，虽然话语中带着哭腔

他轻声细语的说着，我早已经没有力气说任何话，只是听，我不知道是我先死，还是他的话语先停，只是，只要我还活着一秒，我便那么渴望着能一直听着他的声音。有时候他不说话的时候，我便很害怕，那时四周便是一片空寂，除了我们俩微弱的呼吸声，便是深沉的黑。

估计是觉得半晌我都没有说话，于是他也会时不时的喊一下我，叫我去回忆那时候的，回忆那晚人鱼姑娘谢幕时他对我说的话，回忆毕业前的那晚他吻我时的月光和花香。只是我实在是已经没有力气说什么，可是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有什么握住我的手，我也不知道到底是牛鬼还是蛇身，他们终究还是来了，原来真有那么回事啊。就在我准备安心睡去的时候，耳边却传来阿哲的声音

说完阿哲便摸索到我的旁边来，将手臂枕在我头下，像以前那样抱着我，我不知道他受了多大痛苦才能在那么细的空间内爬到我的身边，但当时的我已经神智有些恍惚了，我强行撑着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将话说完再走

明明知道他就在我的右侧，我却再也没有力气将身子往那边倾一下，甚至没有力气将头偏向他的胸膛。只能沙哑的说着诀别的话。

他闷哼一声，然后我感觉他又靠过来了一些，他将脸颊贴在我的额头，轻声说着。其实我也很想软弱的说，好啊，我们要陪着对方一辈子。可是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告诉我，说我在他身边出现这么一段时间便够了，就和那年时间说我和小佳一样，只是它更无情且决然

捷，你说，当初我是不是不该抱着你啊，不该说一些年少胆大的话，不该发一些年少轻狂的誓，那晚的栀子花就不该开，我就不该对你表白。捷，我们是不是不可以爱啊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那么久的沉默吧，他笑了笑，像是那时候说 捷，我们一起吧 那时候的表情，眸子依旧清澈，只是里面 如海，他将握住我的手松开，咬着牙将手臂伸开，轻轻吻了我一下，然后说

记得有个男孩儿，我们曾小心翼翼的喜欢着彼此，后来他吻了我，我们在一起了，再后来，我们分开了，他依旧吻了我，我曾张开手臂对他说我有这么爱他，他也是如此。我们说过要在今年结婚，说好要爱一生一世，，最后他答应我会忘记，我也答应自己会忘记。

或许下一次风来的时候，我便消散了吧，只是不知道阿哲现在怎么样，还是和他说清楚吧。那个倔强的男孩儿，从出院后，便喜欢在那座掩埋过我们的废墟待着，或者在我的坟前坐着。喜欢将他写给我的那一封封没有地址的信念给我听，会在每年栀子花开的时候，抱着一大束话在那片废墟旁等着，当然，那个地方现在已经是个十字路口，而他，便拿着花在路口等着。一站便是一整天，花儿枯萎的时候他才会走，别人问他在等什么，他总是低声说，我在等我的女友，她喜欢栀子花，也喜欢拿着花的我。

我是在凌晨见到他的，他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他死死的抱住我，说想我。我拉开他，摸着他消瘦的脸庞，看着他

突然他从梦中惊醒，只是耳畔的泪水似乎说他真的见过我，虽然只是梦中，他站起身，点燃一根烟默默抽着，随手打开电台，听着广播，捂着头哭了起来，五年了，他知道自己变了很多，不再是那个干净的男孩子了，而是一个白天忙忙碌碌的上班族了，学会了抽烟喝酒，学会了吹牛瞎扯，只是他总是学不会再去喜欢另，他总是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那个他喜欢的女孩儿只是讨厌他所以与他分手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