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征文一天等于十年冬遇小说

一

今天是初中最后一学期开学的日子，文儿起床特别早，在院门前发呆。院门前二十米，横着一条空荡荡的大路，沿大路向东走两华里，就是他就读的公社初中，站在院门前可以清楚地看到教室的尖屋顶。他知道，过不了半小时，这条大路就会热闹起来，背着书包的本大队和外大队的初中生们，就会经过这里去上学，寅和刚也会夹在上学的人群中，一边恶作剧地打闹，一边向学校跑去。他痴痴地望了一会，回屋，在全家人都没有吃饭的情况下吃饭，因为他的早饭是奶奶单独为他准备的：一碗大米饭配炒干菜。这是他的特殊待遇，或者说是奶奶给他的一份的成人礼，其他人包括有病的爹，早上只能吃一碗蕃薯稀饭。吃过饭，将一把昨天就准备好的小山锄放进竹篮，拎起了竹篮。奶奶见他要出门了，又将一个粽叶包的饭团放进了竹篮。

他有两个上小学的弟弟，有两个没到上学年龄的妹妹，其中小妹连吃饭穿衣都需要大人伺候。现在，尚未吃饭的四个弟妹齐刷刷地站在一边巴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奶奶是裹过足的，已经七十二岁了，见他迈步出了家门，颠颤着一双小脚，踉踉跄跄追到门外叮嘱：“要小心啊！”

“奶奶放心，我会小心的。”

“走累了就歇歇脚，沿路人家讨碗热水喝，不要喝生水。”

“嗯。”

“采不到药，不要勉强，晌午就回走，这么远的路啊。”

“一定会采到的，奶奶。”

爹早醒了，但病奄奄的身子下不了地，靠坐在床头咳嗽几下，有气无力地朝屋外喊：“娘哎，冬季天稍微一耽搁，太阳就下山，您就让文儿赶紧走吧。”

“晓得，晓得，”奶奶应着，撩起围裙擦了一下眼角说，“文儿哎，奶奶这心口跳得慌，采到七叶一枝黄花就回啊，采到采不到，都记得早点回啊。”

文儿告别奶奶出了院门上了大路，向着与学校相反的方向，挺直胸脯，挽着竹篮跨着大步出发了，因为他要做一件大人才做得了的大事。

二

昨天是寒假的最后一天，文儿带着两个弟弟去屋后的近山砍柴。晌午边，三兄弟回来了，本想多砍些柴，结果三捆柴合起来，不抵大人的一捆柴，尤其是小弟，柴捆比枕头还小，说是砍柴，无非跟去玩玩而已。在院墙外的晒场上放下柴捆，两个弟弟先回屋了，文儿将三小捆柴解开，摊在地上晒。此时，寅背着木板轮滑车，笑嘻嘻地出现在文儿的面前。玩这种土制轮滑车，晒场是最理想的场地，一个推车一个坐车，特有趣。可文儿说：“奶奶和爹又要叫我做事了，我不玩，你找刚他们玩去吧。”

寅将车放地上支好，说：“这车是你做的，你怕爹骂藏在我家里，现在我把车背来了，你还不过把瘾啊？”

一个月前，文儿模仿脚踏三轮车的样子，偷偷用爹的木工工具和木板做了这辆玩具车，只不过不能坐大人，也不能脚踏，而要人从背后推才能前行。寅和刚试玩两圈，连声叫好，娘也夸他聪明，长大了学木工很快上手的。文儿鼻子一酸，说：“轮滑车送你了，我再也不玩了。”

“那以后是不是都不和我玩了？”

“是的，年已经过了，我十四岁了。”

“我不也是十四岁吗？十四岁怎么了，不能玩了？”

“可我弟弟妹妹都小，我是老大呀，十四岁就是个大人了，大人是不贪玩的，是要做很多很多小孩子做不了的大事的。”

“别在我面前装大人！”寅骂一句，背起轮滑车就走，走出几步又不甘心，扭回头来看，看文儿铁了心不玩轮滑车，只得悻悻地走了。

寅走后，文儿进了院门，看见两个妹妹在院里玩泥巴，就进了屋，解下柴刀，又去整理一把小山锄。房间里奶奶和爹在说话，文儿隔着板壁听得一清二楚。

奶奶说：“明天文儿三兄弟就要开学了，文儿娘一走，这书学费，这医药费，这七个人的口粮……”

爹是做木工的，得了肾病，已有四个月没有出工了，到县上看过医生，也到外县看过土郎中，需要常年服用一种叫作七叶一枝黄花的草药。娘是裁缝师，除了养鸡养猪料理家务之外，就是给乡邻做衣服，赚取工钱贴补家用，爹的医药费和文儿三兄弟的书学费虽然捉襟见肘，也能应付一时。哪知道屋漏偏遭连夜雨，一向身体好好的娘，半个月前得了急病，高烧而腹泻不止，竟至不治去世。过年，家里没一点喜庆气氛。

爹长长地叹气：“小娜送给人家养，已经和人家说好了……给大娜找个没有女儿的人家吧……文儿就不要上学了吧……”

“咱家几代吃尽了不识字的苦，文儿离初中毕业就差半年，千难万难捱到初中毕业啊。”

“捱不过去了呀，唉——”

“上学的时候，文儿娘给他多报了一岁。文儿说是十四岁，按实足年龄算，十二周岁还差俩月呢。十二岁的人，还没有斧柄长，能干啥呢，学得了木工吗？能挣工分吗？唉——”

“有什么法子呢？文儿是老大啊，只能靠他了！”

“不管怎么说，有苟这么大，我才放心。”苟是邻居，比文儿大十岁，在生产队劳动，是个挣十分工的正劳力。

“唉——唉——”爹说不出话来了。

文儿收拾起小山锄，一脚跨进了房间：“奶奶，爹，学校里尽是学工、学农、学军，上不上学都一样，我不想上学了。”想了想，昂起头继续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会砍柴，会挣工分，还会给爹采药呢。”

爹流泪了：“文儿啊，家里也实在供不起你兄弟三个读书了，你是老大，这学咱就不上了，啊！”

奶奶不停地抹眼泪：“苦命的文儿孙啊！”

文儿说：“明天，我就去灵山采七叶一枝黄花。”

三

文儿问过收购站的药材收购员许伯伯，能够识别七叶一枝黄花。寒假里，文儿除了跟随大人上山砍柴，就是叫上一个弟弟作伴去采药。村前村后的小山，他满山满坡地去采挖，起初几次能采到小半竹篮回来，后来就少了。翻过村前村后的小山，到更远一些的山上去采挖，几次之后，采来的药也少得可怜。奶奶每天要给爹熬一大罐药，又不可能像娘在的时候那样到医院去抓药，已经难以为继。许伯伯和别人聊天时说起：前不久收购药材乘坐班车途经灵山公社，从车窗向外看去，公路外是一阶一阶叠上去的台地，台地与台地之间的黄土壁，长了很多七叶一枝黄花。文儿凑上去想问个明白，许伯伯看他是个小毛孩，立即住了口。现在，文儿就是去找那几坡许伯伯没有说明白的黄土壁。

文儿想，既然许伯伯是坐在班车上看到的，那一定离公路很近，本公社与灵山公社有一条公路相通，那么，沿着这条公路一直走，就一定能找到那几坡黄土壁。

跟着大人砍柴也好，跟着爹娘赶集也好，文儿长这么大还没有走出过本公社地界。爹昨夜告诉他，去灵山有四十多里路，班车一天两趟，本村上车，灵山站下车，五角钱车票，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可是，车钱总是要省下的，这来回八十多里的路，文儿只能凭一双脚去丈量。

心念采药目标，走起路来竟不觉得累，不到晌午就赶到了灵山地界，向路人打听，就找到了那几坡黄土壁，正如许伯伯说的那样，绿茵茵的。

冬季虽然接近尾声，但百草尚未抽芽，地边的落叶林木也未长出新叶，和秋收过的台地一样，都是枯黄光秃的。七叶一枝黄花是常绿植珠，除了花朵干枯凋谢之外，花下面的几瓣叶片是绿的。一眼望去，在一片枯黄光秃的背景下，那几抹绿色特别显眼，怪不得许伯伯坐在奔驰的班车上也能看出来。

走近黄土壁一看，文儿傻眼了，是些蒲公英、老虎刺以及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常绿杂草。想想也是，这里即使长着许多七叶一枝黄花，因为离公路近，也早被人家采走了。

文儿决定上山去寻找。是的，文儿是个大人了，不会轻言放弃的，尽管几十里路走下来，腿关节有些酸痛，脚底也磨出了血泡。他到沟里喝了几口泉水，吃掉饭团，就沿着沟边一条崎岖山路上山了。

文儿一路找去，上到山岗的时候，采到了半篮七叶一枝黄花。太阳西坠，早过了奶奶一再叮嘱的往回赶路的时间。如果就此回家，已属大功告成，但是，离心中的目标还有不小的差距。文儿想，回头路已是熟路，大人了嘛，摸黑赶路不成问题，何不再采一些呢？

他沿着山脊继续寻找，登上又一座小山岗。山岗的另一侧是一面深达五、六丈的悬崖，这悬崖的中间是横断开的，横断处是一条一尺多宽的狭长的缓坡，堆积着些许风化的岩土，岩土上以及石壁夹缝里长着杂草和枝干虬曲的小树。站在崖顶的文儿向崖下俯瞰，在夕阳的映照下，一眼就看到了杂草丛里那绿茵茵的七叶一枝黄花。可能是悬崖陡峭、人迹罕至的缘故，也可能是只有快下山的太阳才能照到这里、别人较难发现的缘故，在这狭长的缓坡上和石壁夹缝里，七叶一枝黄花有好多，且比别处的旺盛高大。文儿高兴极了，仔细察看一番地形，将小山锄别在腰上，抓着悬崖边的藤条，一点一点下滑，下到缓坡处，用小山锄连根刨起七叶一枝黄花，举到眼前仔细观看。

这个时候，他看到的不是七叶一枝黄花，而是奶奶的笑脸，是爹的病愈出工，是两个弟弟背着书包向学校跑去，是两个妹妹的欢蹦乱跳。这个时候，他觉得自己突然间长大了十岁，是个像苟一样能挣十分工的正劳力，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共 81 字 1 页 转到页 【编者按】小说中的主人公文儿因为母亲离世，父亲病重，家庭的重担落在年过七旬的奶奶身上。文儿很懂事，他是家里的老大，他要替奶奶分担重任，因为家里的弟弟妹妹还小，只有他是爸爸和奶奶的希望，年幼的他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主动提出辍学去大山深处给病重的父亲采药，带着弟弟上山砍柴。文儿其实只是一个年满十二岁的孩子，家庭的不幸变故让他比同龄孩子更懂事，仿佛瞬间长大了十岁。小说让我们明白一个家庭无论生活怎么艰难，只要坚持努力，不放弃，就一定能看到希望！一篇充满正能量的小说。推荐共赏！感谢作者赐稿！【：晶莹】

1楼文友： 12:46:48 问候四海，祝创作愉快！ （ （）

回复1楼文友： 15:54:1 晶莹辛苦了，编按也很简洁精准。新年即将到来，祝你幸福快乐。

2楼文友： 19:10:12 妈妈得急病去世了，爸爸又有肾病无法劳动挣工分， 奶奶又年龄大。家里又有两个弟弟和妹妹。懂事的文儿挑起了养活家里的重担。真是应了那句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作品朴实感人。欣赏拜读了。

回复2楼文友： 19:48:54 谢谢卫老师赏读留评。卫老师文丰笔健，向你学习。

楼文友： 21:05:01 这篇小说看得意犹未尽啊，四海，你可以把结尾再设计一下。 岁月静好 海韵7867 2982

回复 楼文友： 09: 0: 4 谢谢指点。故事不够完整，但到此为止已不影响主题思想的表达。我再思考一下，给出一个结尾。

4楼文友：- 1 17:51:19 艰苦的生活磨练着人，同时也摧残着人，不幸的孩子却也万幸。问好四海老师，写文快乐！

回复4楼文友：- 1 21:58:40 谢谢桑干河老师留言鼓励。